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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峰 看全部
2012-4-1 11:46
本帖最後由 言峰 於 2012-4-1 11:47 編輯

REQUIEM SCORE 1 序章

二零二九年十二月二十四日——日本死亡之日。

    這天發生了日本史上性質最惡劣的恐怖事件,被後人稱爲“LOST CHRISTMAS”,只要經曆了這一天的人們,就不可能將其忘記。

    十年後的現在,詳細情況依然未曾明了。

    是誰?

    爲了什麽?

    曾經有過各種各樣的推測。事件發生之後,有許多武裝組織發表了對此事件的犯罪聲明,至于哪個是真的,無從判斷。真正的犯人,真正的動機,直到現在都沒人知道。

    不過,還記得麽?

    距那天差不多兩個月之前的十一月一日,在六本木那座象征著成功的萬衆矚目的大廈前的森林中,墜下了一架來曆不明的直升機。

    死亡,二十多人。

    說次數少可能有些出言不遜,不過以首相爲首的內閣官員盡數出席的追悼會絕對是不多的。這次遇難的人大多都是在政界商界有著強大影響力的富豪,因此這次的追悼會已經到了由首相念悼詞的程度了。

    不過實際上,這次的事故在兩周之內並沒有引起廣泛的關注。當時隸屬于社會部的我,也僅僅認爲這是一場普通的事故而已,完全沒有去追蹤采訪。

    雖說不應該找借口,不過當時確實還有別的等待我去追蹤的事件。

    當時各社都在圍繞著令人恐慌的因“Apocalypse Virus”(AP病毒)而引起的未知傳染病“鋼皮病”的取材而展開著激烈的競爭。

    應該沒人會不知道吧,所謂“鋼皮病”就是人的一部分皮膚出現像金屬一樣的硬質化的病。雖沒有人死亡,不過有幾十位藝人的臉部出現銀色鋼皮化而停止了從藝活動,這個病也因此在社會上引起了高度的關注。

    與這個以東京都爲中心廣泛擴散的疾病相比,造成二十幾名死者的“六本木墜機事件”就顯得不那麽重要了。畢竟,它與大多數人都沒有關系,僅僅是個事故而已。

    就是到了現在,它也依然沒有引起多少關注。

    那個聖誕節——這場事故的追悼會,成爲了恐怖分子襲擊的目標。沒有人去思考這場恐怖襲擊與墜機事故的關系。直到事態變得覆水難收,大家才拼命去亡羊補牢。

    十二月二十四日那天,從天王洲的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到六本木墜機事件追悼會會場,同時發生連環爆炸。事後,在GHQ對此爆炸恐怖襲擊事件的調查中我們知道,有一百多人遇難。

    死者當中,包括政府內閣全員、副首相、東京都知事、副知事、多數國會議員、東京都議會議員、商界的大人物等等。也就是說,能左右日本的大多數人都遇難了。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也不會變成現在這種狀況。

    國會議員並沒有全部死亡,日本的本體霞關也毫發無傷。花上一些時間,重選國會,重組內閣。這也是行得通的。

    但是,接下來爆發的暴動卻給予了日本致命的一擊。

    當月的年三十。

    以發生了恐怖事件的六本木爲中心的都內各處,爆發了GHQ稱之爲“國內恐怖分子煽動的大規模武裝暴動”。當然了,前提是你得相信GHQ的說辭。

    警視廳派出了全部的機動隊,乃至被稱爲特殊急襲部隊的SAT去鎮壓。但是都失敗了。

    至于自衛隊,雖然建制健全,但是他們的首領首相現在還職位空缺,要是想讓他們去鎮壓暴動和災害,就得需要管轄六本木港區的都知事的出動請求。不過都知事已經在之前的恐怖襲擊中遇難了。因此,現在就變成了無人領導的狀況。

    在這樣的危難關頭之下,最先行動的是美國。

    打著保護同在赤坂港區的美國大使館的旗號,他們出動了駐在橫田基地的軍隊。這支部隊是爲了向關島移動,而碰巧在橫田基地暫駐的海軍部隊。

    然後就演變成了這種狀況:哪個國家要是同意美國的武裝介入的話,美國就會優先保護它的大使館。以這個名目爲理由,美國與各國締結了秘密條約。又因爲大使館多數都集中在港區周邊,所以事態更加的對美國有利。于是情況就變成了在這些秘密條約之下,美國打著聯合國部隊的旗號在行動。雖然俄羅斯和中國等國家站出來公開反對美國,不過他們也僅僅是因爲自己即將錯失占領日本的良機而感到惱怒而已。

    但是也不能把美國的介入單純地看成是侵害我們的主權。當時,日本的國家機能幾乎喪失,政府已經無力抵抗暴亂。這是不爭的事實。警察和自衛隊只會單純的嘴上呼籲,卻完全拿不出實際的行動。

    隸屬于東部方面自衛隊的一支陸軍從本隊叛逃,他們的主力部隊——GHQ稱其爲“反亂部隊”——出動了數台練馬的朝霞駐地的裝甲車,在兩個小時之後與六本木的美軍交火。

    雖說規模不大,但這也是繼太平洋戰爭以來第一次與外國軍隊在陸地上進行作戰。

    雖說沒有投入裝甲車,不過美軍和叛亂部隊也都使用了火箭發射器和反坦克火箭炮這樣的重武器。

    這場戰鬥在幾小時之內便有了結果,叛亂部隊全軍覆沒,美軍方面也有不小的傷亡。之後,由于這個事件,日本在二戰之後時隔八十四年再次置于聯合國——在美國統治之下的聯合國,的管理之中。

    理由是:無法統治和管理強大軍隊的國家,聯合國自然不能放任不管。

    實質已經是無政府狀態的日本接受了這個決定。因爲決定裏面有一條是:聯合國一直統治到日本新內閣建立爲止。

    當然了,也有人反對。

    一部分的政治團體和地方知事憤怒地聲稱這就是被美國占領,他們強烈的抗議,其中還有的幹脆宣布轄區獨立。

    但是,哪股反抗勢力都沒有堅持太長時間。

    結果是,日本國民基本都接受了日本被美國統治這一事實。

    很大的理由是他們認爲只有美國才有能力對付Apocalypse Virus。

    大家都知道AP病毒是通過空氣傳染。不過由于這種病毒可以擬態體內其他無害細菌基因,所以發病之前你是不會知道自己已經感染此病毒了的。

    令人遺憾的是,你無法通過接種疫苗而驅趕掉這種病毒,只能靠定期接種疫苗從而抑制“鋼皮病“的發作。

    第二年,二零三零年的一月,美國將這一事實和日本接受聯合國統治的援助請求一起公布。還不忘加上一句“如果不接受聯合國的統治的話,我們將不會投放夠量的疫苗。”作爲威脅。

    雖然我們有“這只是新內閣組建之前的措施”這個最低的心理防,線,而認爲現在的日本就應當接受聯合國的暫時統治。

    但是請神容易送神難。這句話古今通用。

    結果,直到十年後的今天,日本還是處在聯合國的統治之下。這比二戰結束之後的那次聯合國統治還長。

    實際上,現在的日本人已經厭倦了那個時候只會開會、明哲保身、詭計多端的政治和政治家。反而是聯合國部隊的迅捷以及強大行動力的這種新鮮魅力給他們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印象。

    日本政府之所以在LOST CHRISTMAS之後半年還沒有組建好新的內閣,很大的原因是坊間滋生了“已經不需要其他的日本政府了”的這種思想風潮。

    因爲無論如何,這樣就沒有任何值得苦惱的地方了。

    地方分權活動依舊進行,就算是日本政府崩潰,百姓依舊毫不在意的繼續生活。本來政府掌權人就像流水一樣的頻繁更換,誰都是一樣的。二十一世紀初的日本人看破了這點。

    每月都要接種一次AP病毒的疫苗,導致開銷劇增。不過對此表示感謝的人占大多數,畢竟這樣可以讓人安心許多。

    世界衛生組織也給出這樣的見解:如果把這個事情交給日本政府的話,光是認可疫苗就要花上幾年時間,這期間就會有大半日本人感染病毒,當中的半數就會發病。

    像一汪死水的日本經濟也開始吹起新風。人們把這個看成是日本新生的預兆。

    但是暫時統治的部隊的簡稱,卻和二戰之後占領日本的部隊聯合國軍總司令部的簡稱一樣,都是“GHQ”。這也是個讓人哭笑不得的笑話。

    現在,越來越多的人不知道日本曾經和美國有過戰爭,所以這個稱呼對大多數日本人來說沒有什麽意義。不過對知道曆史的人們來說,“GHQ”與“占領軍”的意思其實是一樣的。

    特意起這個名字,我們不能認爲它沒有意義吧。否則,爲什麽會有那麽多人反抗美國的統治呢。

    從那些爲奪回日本主權而進行恐怖行動的人們的聲明中,可以讀出,他們很大程度上都是在反對GHQ這個稱呼。

    反過來看,GHQ這個名稱本身就給他們的恐怖活動找了一個很大的借口。

    雖然並不能因此就說他們的行爲是正當的,但是GHQ從事的活動許多都帶有很大的謎團。這一點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這些活動之中,謎團最大的就是“特殊病毒災害對策局”——通稱ANTIBODIES。他們爲了格擋病毒而穿著厚重的防護服,因此在坊間有“白服”這種俚語式的稱呼。他們表面上是定期檢查診斷疫苗投放情況的醫療機關,但是總能聽到關于他們的奇怪的傳言。

    其中之一就是他們的武裝。他們都裝配著看似非常不必要的重型武裝。檢疫的時候有人形機器人END RAVE隨行不說,周圍還有配有自動步槍的士兵守備。到底是爲了什麽呢?ANTIBODIES可是醫療機關啊。是爲了抑制AP病毒而行動的一夥人啊。把他們當成恐怖襲擊目標的話,那就是與全體日本人爲敵啊,根本就沒有任何進行恐怖襲擊的意義。他們卻裝配了這麽多武器,不管怎麽看都有些反應過激。

    直到最近,我一直都這麽認爲。

    不過,不對。

    我錯了。

    二零三九年五月二十日。差不多一周以前,我潛入了日本死亡儀式會場所在的六本木封鎖區進行采訪。

    早就是自由職業的我,寫過的報道從沒有登上過任何大報紙。在發行電子化的現在,沒有哪家的報紙可以逃過GHQ的檢查。關于LOST CHRISTMAS的報道理所當然的成爲了檢查的對象。

    現在我發表聲音的渠道不是通過網絡,而是靠個人印刷的“傳單”。不過我這次的采訪可不是爲了那種遊擊戰一般的小玩意兒,我是爲了將來出書而采訪。

    六本木封鎖區是禁止進入的。

    理由是,十年前的爆炸襲擊中,恐怖分子用活性化之後的AP病毒充當生物武器。爲了消除病毒感染,所以得封鎖起來。

    可以確定的是,那個生物武器的威力足夠消除疫苗的效力。但是就算這樣,這十年間居住于六本木封鎖區的人也不在少數。住民中很多都是罪犯和黑社會,不願受GHQ管制的人也不占少數。

    據說裏面還有恐怖分子的藏身之處,加之GHQ一直對其放任不管,更使得這個封鎖區迷霧重重。

    在瓦礫和破敗的街巷之間,不斷地飄蕩著相同的歌曲,是名叫EGOIST的樂隊的音樂。

    在這個名叫祈的少女的奇妙而哀切的歌聲之中,仿佛心靈都跟著振奮起來。“歌聲中似乎蘊含著什麽”——這位少女也成爲了話題的歌手。

    令人想不到的是,EGOIST從沒有在電視中出現過,他們的歌也從沒有在電視或廣播中播放過。他們主要的活動場所就是地下動畫投稿網站,即使這樣,他們歌聲的傳播速度也絲毫不亞于AP病毒,猛烈地擴散,緊緊抓住聽衆的心。

    正當現在處于GHQ的占領之下,甚至還有人說EGOIST是美空雲雀轉世。至于美空雲雀,她是在二戰之後用歌聲振奮人心的傳說級的歌手。

    不過看過祈本人的我卻持有不同的意見。與其說她是美空雲雀,我看她更像是艾迪特·皮雅芙。

    (中略)

    在知道了GHQ的真面目的現在,一切發生過的事情都顯得是那麽可疑。

    就連那個LOST CHRISTMAS也是如此。

    十年前美國所采取的行動手法似乎有些高明過頭了,就好像他們早就知道這件事要發生一樣。

    那些從自衛隊叛逃出來的軍人的履曆,也都有尚不清楚的地方,履曆上說他們都是沒家庭沒親人的絕對單身,這就好像是後天僞造的一樣。

    我現在不禁這麽想:

    LOST CHRISTMAS或許就是美國的一場陰謀。

    雖然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不過要是這是真的的話,許多不明的線索就都能連接起來了。

    似乎是沒有把這些事情寫到書上的時間了。

    在那之後我又去過幾次六本木封鎖區,我確認那時的記憶並不是幻覺。

    但是當時與我一同成爲人質的那些人,我卻一個都沒見到。據說他們有的行蹤不明,有的因事故身亡。

    我還沒有天真到連這種托詞都能相信的程度。

    恐怕他們都被謀殺了。凶手就是ANTIBODIES。

    我的底細也一定被他們知道了,因此我決定把這篇報道發到網上。

    總有一天真相會大白于天下,日本人民也會因此而覺醒。——我由衷的這麽祈願著。

    ——節選自《EASTER REPORT》作者不詳
言峰 看全部
2012-4-1 11:50
REQUIEM SCORE 1 01 發生 genesis



  白骨聖誕樹。

    在台場的南面,曾經是不可燃垃圾處理場現在是被稱爲二十四的東京灣的垃圾掩埋場的地方,有一幢巨型建築。“骨頭聖誕樹”就是人們對它的稱呼。

    在相當于“樹幹”的支柱部分上,附滿了玻璃,它是這個建築物的本體。上面還塗著特殊的塗料,一到晚上就發出磷火一樣的藍色光輝,就好像是一組圓錐狀的白色骨架幽玄昏暗地漂浮在半空中一樣。

    在這個白骨聖誕樹之中,駐有抑制能引起“鋼皮病”的AP病毒、管理日本人健康的特殊病毒災害對策局“ANTIBODIES”,以及負責統治無政府狀態的日本的國際聯合極東統治總司令部——GHQ的本部,甚至還有LOST CHRISTMAS中恐怖分子的目標、在當時擁有世界最高基因研究技術的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如果沒有這個研究所的幫助,AP病毒的疫苗就不可能研究出來。同時,它也是一個國際企業。

    這裏擁有治外法權,存在于日本卻不是日本。如果沒有這個二十四區的話,日本這個國家本身,也就無法維持下去。可見其重要程度。

    就在包圍著這個地區的海灣的海水之上,恐怖組織“葬儀社”的首領恙神涯仰望著這座白骨聖誕樹,臉上浮現出諷刺的笑容。

    “……這就是日本複活的象征嗎?”

    他穿著帶有血紅線條的純黑大衣,站在正平穩行進的小船的前端。他的側臉上,有著十七歲的少年本不可能有的陰郁。

    略顯褪色的金色長發隨風零亂地飄蕩,涯用他灰色的瞳仁,睥睨著在同一條船站著的其他人。

    “現在的日本人就是猿猴。就像東照宮的三猿一樣。不能看,不能聽,不能問。是老實地被飼養,做著空洞的夢的猿猴。不過這種狀況從今天開始就要結束了。讓我們用這雙手去擊潰、去撕裂,讓大家見識到我們的姿態,讓人們呼喊我們的名字,讓人們聽到我們的呼聲,讓我們的歌聲傳遍四方!這是由我們演唱的葬歌!”

    “哦哦!”穿著黑衣服的武裝分子附和高喊。他們都是被涯超群的領袖氣質所吸引而團結起來的憂國人士。他們帶著從GHQ手中解放日本的理念,投身于激烈的戰鬥之中。

    涯大幅度地點頭回應,從腰間抽出一把大口徑的手槍,指向沒有星辰的夜空。

    “——作戰開始!”

    在這個被白骨聖誕樹的光輝染得深藍的東京灣上,傳出了佯攻的轟鳴聲。

    震耳欲聾的警報聲在走廊中不停回響,在紅色的報警燈的映照下。楪祈意識到涯已經開始行動了。按照作戰要求,在赤紅的燈光下,祈穿著猶如盛開的橘色百合花一樣的隱形衣,這件隱形衣有著能使光學迷彩無效化的能力。

    從這開始就要更加慎重了——祈回憶著涯對自己說過的話,悄悄地把隨行的自動型昆蟲“冬眠”壓低。

    這個外形像甲蟲的圓圓的機器入一邊安靜地前進,一邊連續地用電子屏放映著模擬影像。無線式的攝像頭有著致命的弱點,就是不用物理手段就可以幹涉它們的工作。

    不出聲響的,祈如同貓一般,前行于無人的走廊之中。

    冬眠到門前站定,伸出機械手臂,開始破解電子鎖。

    電子鎖的顯示器上相繼映出視網膜、指紋、基因圖譜等信息,代表著已經成功被破解。

    門上的生物危險報警器就好像被威脅了一樣,漲到LEVEL3之後就馬上下降到零了。

    門開了,祈把冬眠留在外邊,獨自進入房間。門立刻就關上了,橘色的燈光彌漫四周。祈從並排挂在牆上的防護服中隨意取下一件,麻利地套在隱形衣的外面。

    下一扇門只能用防護服的手套去認證。祈進入除菌室,病毒檢查開始,信號燈由紅變綠。通向實驗室的大門打開,祈徑直向目標所在的架子走去。

    “拜托了,冬眠。”

    祈低語道。接著,從眼前的金屬箱中升起一節抽屜。抽屜內部與外界有一定溫差,白色冷氣隨即泛起。那個目標的圓筒就在這白霧之中。抽屜中的凹槽有三個,但是圓筒卻只有一根。

    “跟涯所說的一樣。”

    祈在防護服的面罩下低聲自語,毫不遲疑的拿起圓筒。

    黑色玻璃質的圓筒表面,貼著寫有“SAMPLE02”的標簽。拿到光下傾斜來看,黑色的玻璃略有透明,內部懸浮著螺旋狀交織而成的金屬板一樣的結晶體。

    抽屜安然無恙的合上。冬眠重新設置了抽屜的重量傳感器,將它僞裝成圓筒還沒被取出的狀態。

    祈手裏拿著圓筒走出實驗室,回到了除菌室。但是,報警信號燈並沒有從紅變綠。冬眠的信息處理能力已經到了極限,無論它的操控力有多麽優秀,終究還是有不及工具的時侯。

    “——對不起,小祈。執行第二計劃吧。”

    從無線耳機中傳出的,是葬儀社的情報戰負責人、年僅十四歲的天才黑客鸫。她對任何人都不使用敬語,當然對年長兩歲的祈也是如此。不過沒人在意這一點。

    “嗯,知道了。”

    祈一邊回答,一邊脫掉了防護服。

    隨即,除菌室的前後門都被強行打開。與此同時,想起了更大的報警聲。與之前的警報不同,這是生物危險警報。被涯的佯攻所吸引的警備們馬上折返。

    冬眠快速移動,祈緊握著圓筒追隨冬眠跑出走廊。

    生怕跟丟了一般的全速追趕。

    爲封鎖病毒,隔牆相繼降下。不過牆的下降有一定的時間延遲,祈突破著這僅有的間隙,近乎極限地在走廊中全速奔跑。

    翻飛的隱形衣的裙角,散發著鄙視這些隔牆的光芒。

    “涯,成功了。”

    在爆炸的巨響之中,從耳機中傳出的聲音斷斷續續,涯一邊用扛在肩上的火箭筒向天發射火箭彈,一邊用手捂著耳朵讓自己聽得更清楚一些。

    “是嗎?”

    “但是,問題來了。”

    一發子彈將涯的頭發打散,涯一陣惱怒。從腰中抽出那把大口徑的手槍向開火處扣動扳機。那名士兵的白色衣服頓時染成鮮紅。臨近處爆炸四起,涯的臉龐一時間沐浴在血紅的火光中。

    “怎麽了?”

    “我暴露了。”

    “在我意料之中。——绫濑!”

    切換無線電頻道,涯叫著另一個人的名字。夜色已深,工業區那邊原本除了煙囪口上升的火焰之外什麽也看不到,可是現在卻像海市蜃樓一般浮現出遠程操作式戰車——END RAVE的身影。這是擁有“朱蒙”這一愛稱的第一代機體。因爲駕駛員並不在機體內,一度引得人們討論它的內部到底有什麽東西。

    “拜托你去接應祈。那幫家夥一定投入了GOCE機體,不過工具就是工具而已。”

    “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隨著“嘭”地一聲,朱蒙的身影再次消失,空留四周一片塵埃。涯一眼都沒看,從旁邊倒下的黑衣服的男子身上摘下自動步槍,這個男子仍睜著紅黑色的雙眼,他一定到死爲止都在相信著,從此以後日本就會被解放。

    “……我真是個魔鬼啊。

    涯自嘲的笑了,打光步槍中的子彈後,對仍活著的部隊下達了撤退命令。

    END RAVE——全稱Endoskeleton remote slave armor(內骨骼型遠程操縱式人型裝甲車輛),就像它的名字一樣,是靠遠程操縱的大型兵器的總稱。

    操縱者——Operator在一個紡錘形的駕駛艙中進行遠程操縱,與一般的操縱沒有區別。與其說是操作,不如說是把機體穿在了身上。雖說不完全,不過操縱者確實和END RAVE之間感官共通。如果機體受到打擊,那麽機體所感到的這種痛覺就會作爲代價反饋到駕駛者身上,就像駕駛者親臨現場一樣。當然了,如果是致命的痛楚的話,限制器會切斷聯系。身處戰場卻不會陣亡,這就是END RAVE的駕駛員。

    筱宮绫濑是葬儀社最優秀的END RAVE駕駛員。盡管組織內還有好幾位朱蒙機體駕駛員,不過當中操縱靈活並可以跟新型的GOCE機體相抗衡的駕駛員只有绫濑一人。

    绫濑優于常人的一點就是,在控制器的解除聯系控制上。绫濑與機體的共感界限的切斷極點要比別的操縱者來得更深。朱蒙的手就是自己的手,朱蒙的眼睛就是自己的眼睛,當然了,朱蒙的雙腳就是自己的雙腳。

    在現實生活中,绫濑甚至無法用自己的雙腳走路。如果沒有輪椅,就哪裏都去不了。但是操縱END RAVE的時候就完全不同了,就好像自己雙腳健全一樣,行走自如,健步如飛。

    這是自由的釋放。

    就算用生命來交換,也是值得的。绫濑如此地渴望上戰場作戰,也是因爲她沈浸在這種自由行走的感覺之中。

    這樣優秀的绫濑自然會得到涯的重用。從初期開始,绫濑就是組織的重要成員。就算是與飛行員相比,绫濑都顯得更加優秀。

    “鸫,祈在哪裏?”

    已經侵入了白骨聖誕樹的物資專線的绫濑,一邊看著立體的網點地圖,一邊檢查著自己的武器裝備。20mm加特林炮、就緒;微型導彈、就緒;彈藥和燃料都很充足。

    “正在第八運輸路移動,馬上就要出曉埠頭橋了。三台GOCE在後面追趕。”

    “三台?”

    绫濑知道祈去搶奪的這個東西屬于重要機密,至于它到底是什麽她並不清楚。涯說它很重要,自己只是聽從涯的吩咐而已。不過,祈一定已經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了吧……想到這裏,绫濑心中一陣不安,她咬緊嘴唇。

    “绫濑,”鸫向她報告,“小祈受傷了。雖然不是重傷,但似乎有流血。身體活動力下降30%,這樣下去在橋的中段就會被抓住。”

    “……知道了。”

    绫濑確認了一下鸫發來的到橋中段的最短路線,並展開了朱蒙的迷彩程序,安靜地向大橋前進。不過有一棟房屋那麽大的機械,移動起來要想完全消音是不可能的,還是會引起一定的震動。到底這只是妨礙肉眼的光學迷彩程序,只要界面裝置産生摩擦,迷彩就會出現延遲。在戰場上,這就是至關生死的時刻。

    (好痛——)

    鐵橋一路延伸,直通港口,绫濑發現了在上面急速奔跑的祈。就這還比平時的身體狀態下降了30%嗎?绫濑驚歎不已。

    祈只身被GOCE追趕,沒有用任何交通工具。雖說道路狹窄,但能逃到這裏也不得不說是個奇迹。可是,前方就是寬闊的直路了,就算是迅捷的祈也不可能從GOCE的追趕中逃脫。

    (但是還有我呢!)

    绫濑從白骨聖誕樹最下面的平台上起跳,向著這座下承式的鐵橋俯沖。從朱蒙外部的麥克傳來了疾馳而過的風聲。在橋門上急速降落,腳下與大橋的鋼材猛烈撞擊,就好像用自己的雙腳在撞擊一樣,傳來了一陣強烈的感觸。

    “吃我一記!”

    绫濑吼叫著,發動加特林炮。燒空的彈片如雨點般落下,這些20MM的子彈盡數打進了GOCE的肩關節部位。雖說END RAVE是劃時代的人型兵器,可也正因如此,關節部位太多也就成爲了它的弱點。兩台被命中的GOCE因手部胡亂的掙紮而失去平衡跌倒,绫濑對著他們暴露出來的腰部再補兩槍,縱身跳下。

    祈就在正下方奔跑著。

    绫濑在剩下的那台GOCE和祈之間著地,地面爆裂。GOCE出其不意的緊緊地抓住绫濑的機體,绫濑沒能躲開。鋼鐵之軀相互撞擊,绫濑胸口感到劇烈疼痛,不禁發出低吟。

    “你還……真敢做啊!”

    她伸出器械手腕,緊緊地抓住了眼前的GOCE機體。

    要說馬力的話,GOCE略勝一籌。不過爲了提高適用性.GOCE沒有胸前的固定裝甲。绫濑瞄准著它的腰部,零距離地將穿甲彈盡數打人。

    GOCE一震。

    火花四濺,GOCE的鋼材像糖一樣融化變形,下半身失去控制,四處亂跳。結合部斷裂,腰部以下碎成千片。那些難以承受重壓而斷裂的金屬管看起來就像動脈一樣。

    “绫姐!”

    鸫突然吼向自己。只見在绫濑手臂中間無力垂下的GOCE機體背部的一部分裝甲突然立起,是微型導彈!绫濑急忙將卡特琳炮對向這邊,但已然來不及了。

    導彈飛過朱蒙的肩頭,目標並不是自己。因爲祈的隱形衣的作用與誘導導彈的作用一樣,所以這枚導彈的瞄准方式應該是紅外線制導吧。

    目標命中。導彈從自己身邊飛過,命中大橋,當即爆炸。

    爆炸的沖擊波和轟鳴聲急速劃過身體。在共同感覺中並不包括熱的感覺,绫濑只能感覺到沖擊的痛楚。如果連熱也能共感的話,自己的身體一定會燒傷的。

    想到這兒,绫濑心中一驚。

    “祈怎麽樣了?!”

    丟下GOCE的殘骸,绫濑環顧四周。焦黑的橋面已經沒有了祈的身影。

    “落入海中了——確切地說,她跳海了。”

    鸫失落的聲音傳來。

    绫濑頓時感到嗓子猛烈地一緊。

    內心倍感羞愧。

    戰鬥的時候就要全力的投入。這次第一目標是將祈平安無事地救出,自己卻沒有完成。

    “冬眠的回複信號已經中斷——怎麽辦啊?涯。”

    绫濑感到自己肩頭正在顫抖,連朱蒙也跟著吱嘎作響。

    “只要她還沒死,我就會有下一步的指示的。”

    涯的聲音還是那麽冷靜,絲毫感覺不到任何的感情。

    绫濑本以爲會被責罵,但是涯並沒有那麽做。他根本沒有看自己——只是一直看著祈。想到這裏,绫濑心中陣陣刺痛。

    “鸫繼續尋找冬眠的蹤迹,绫濑,把GOCE的武器回收之後就撤退吧。我們也會撤退的。”

    “……了解。”

    “啊依。”

    鸫也應答了一聲之後,與绫濑的通信就中斷了。涯的通信也中斷了。

    “可惡!”

    懊惱的绫濑揚起手臂,剛要砸向橋門,但馬上又放下手。要是讓這麽貴重的END RAVE破損了的話,就更沒臉見涯了。

    绫濑強行壓下這混亂的情緒,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跟在冬眠後面已經走了多長時間了呢?下水道的另一頭終于看見了亮光,祈稍微松了一口氣。感覺到上岸之後緊急處理過的傷口又裂開了。

    “……肚子餓了。

    祈悄悄地呢喃。

    祈並沒有忽略這種空腹感,正相反,這種感覺反而能讓祈意識到自己還活著,帶來了一些向前邁步的動力。

    祈走出這個四周滿是水泥的下水道的時候,太陽已經高高地升起了。祈眯起茶紅色的眼睛,這是哪裏呢?好像已經離六本木很遠了。

    冬眠射出鋼絲,爬上了河堤。祈跟在他身後,從梯子上爬上來。

    在岸上等侯祈的是被雜草覆蓋的空地和鏽迹斑駁的柵欄。

    柵欄上挂著一塊寫有“天王洲大學用地,無關人員禁止進入”的標牌。它的對面,安靜地矗立著一座紅磚造的古老建築。沒錯,這就是天王州第一高中。

    冬眠在柵欄上找到一個缺口,靈巧地將其強行擴大,然後鑽了進去。祈知道,無論如何都要鑽過去,雖然蹲下來傷口很疼,但是無論如何都要鑽過去。

    隱形衣的裙角勾到了柵欄上,劃破了,真心疼。

    與想象中的一樣,這是個有些“舊”的建築,不過走近之後就會發現,這種破敗的樣子不是用一個“舊”字就能形容的。到處都是燒焦的痕迹,還有塌方的地方,與其說是火災,更像是爆炸所致。祈感覺到自己以前也見過相似的場面。

    “怎麽回事……有一絲懷念的感覺。”

    祈一邊扶著冰冷的牆壁,一邊在走廊中行走,祈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萌生這樣的想法。回憶往昔,只記得白色、白色的床、白色的房間,之後就只有在六本木的生活,自己應該是沒有見過這個場景啊。

    這個走廊,一直通向一個類似于小集會所一樣的地方,剛要踏入裏面的祈,突然停住腳步。一下子意識到了什麽,打算隱蔽起來,可是他細一想他覺得已經太遲了,于是就放棄了隱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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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 11:51
本該是一片廢墟的那個地方,靜靜地放有全新的顯示器、攝像機和電腦。就好像秘密的通信設施一樣。

    自動機器人無聲的在其周圍檢查著熱量。從全息顯示器上的結果來看,這裏至少在兩小時以內沒來過人。

    祈小心地用手指撫了一下頂在牆上的桌子。沒有灰迹。這說明這裏最近是有人使用的。

    此地不宜久留。但是現在必須處理一下傷口了,否則就會失血過多,連移動都會成困難。

    處理傷口的時間還是有的吧,況且涯已經通過冬眼給出指示了,他正在向這邊移動。與別處相比,這裏或許還更加安全一些。

    祈在磚頭地板上坐下,招呼冬眠過來。忠實的自動機器人馬上跑到祈的身邊,涼涼的機體緊緊地貼著祈。祈輕輕地打開冬眠的水迹斑斑的蓋子,圓筒完好無損,祈放下心來。

    合上蓋子,祈又打開旁邊的小蓋子,取出急救用具。把隱形衣褪掉一半,看見了傷口,上面貼的繃帶已經失去了吸血的效果,血已沿邊流下。祈剝開繃帶,把血擦拭幹淨,塗上傷口愈合藥膏。傷口處的皮膚傳來了灼燒般的疼痛感,祈低吟一聲。殺菌止血的工作就做完了,再貼上有局部麻醉功效的繃帶之後,祈長舒了一口氣。

    等稍微不疼一點了之後就出發吧。

    祈還是半脫著隱形衣,擡頭看向天井。五月的陽光照在身上,暖暖的。疼痛感減輕的同時,心情也開朗了許多,不知不覺地,祈的嘴角飄灑出動人的歌聲。

    祈唱歌的時候,有時開心,有時悲傷。不對。只有在祈感到開心或者悲傷的時候,祈才會歌唱。像在笑一樣的歌唱,像在哭一樣的歌唱。只有歌唱,祈才能把自己的感情表現出來。所以祈才不分時間不分晝夜地歌唱。

    “——騙人,的吧?”

    聽到這意料之外的聲音之後,祈嚇了一跳,馬上回過頭。

    在與自己進來時走的門不同的另一扇已經沒有門扉了的入口前,站著一位與自己同齡的男孩子。太大意了。從他穿著制服這一點來看,他應該是旁邊高中的學生吧。有著人畜無害的相貌,手裏拿著書包和小盒子。那說不定是C4炸藥。

    “你是EGOIST的,祈?”

    “!”

    似乎想做什麽,這個男高中生向自己跑過來。祈抓住他伸過來的手臂的制服袖口,同時絆住他的腳,猛地彎下腰,把他甩了出去。男孩子的身體輕飄飄的浮在半空中,然後就那樣平平的摔在了磚頭地板上。

    在他發出悲鳴的同時,之前拿著的書包和小盒子四散崩開。

    蓋子脫落了,裏面的東西被震飛出來。

    在那個瞬間,祈忘記了臥倒在地的男孩子,也忘記了自己還沒有把衣服穿好,自己的視線完全被小盒子裏飛出來的東西所吸引了。

    要說爲什麽的話。

    (——飯團)

    富有光澤的白色米粒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更加口耀眼奪目。

    “咕∼∼∼”祈的肚子叫了起來。

    率領著ANTIBODIES特殊防疫部隊的古因少佐,絲毫不掩飾從自己身體中滲出的不安情緒。自己負責把守的本部遇襲,開發中的細菌兵器被恐怖分子輕而易舉地奪走了。這樣還想讓心情平靜下來,那基本不可能了。

    遇襲的正確說來應該是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因爲現在研究所也歸GHQ管理,所以就相當于是GHQ遇襲。

    還不是因爲他們打著保全獨立性的旗號到處肆意妄爲,才導致現在這種狀況。一這麽想,就不由得火從心起。但是更加令人氣憤的是,現在的ANTIBODIES事實上已經成爲了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的私有部隊了。

    莖道修一郎。我不知道他到底是用什麽手段侵入GHQ的,不過每次從他口中聽到這樣那樣的命令,古因都想立刻絞死他。

    “……帶有病毒嗎?”

    古因咬著牙,語氣中充滿了對日本人的蔑視。不要去管病毒感染的級別全都處理掉不就好了嗎?聽說只要在感染前注射疫苗就不會患病,但是自己怎麽也沒法安心下來。AP病毒的全貌並沒有被弄清楚,所以直到現在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依然在進行著病毒的研究。這次被奪走的細菌兵器似乎也是在研究過程中偶然生成的産物。

    古因少佐事前並不知道這個細菌兵器的存在,要是早就知道了的話,無論如何也會加強警備的。

    爲了平複震怒的心情,古因大口地吸著煙,同時也正在分析著滴在下水道出口處的血液。貌似是襲擊犯留下的。腰上的小型終端震動起來,古因把煙頭扔進鼠尿般的水流中,拿起終端機抵在耳旁。

    “什麽事?”

    “從‘棕色蜘蛛’那裏發來了‘小櫻桃’的報告。”

    古因禿頭下的眼眉皺了起來。“棕色蜘蛛”是古因安插在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的日本方面的科學技術顧問櫻滿春夏的獨生子櫻滿集身邊的以警備爲名的情報員。“小櫻桃”指的就是櫻滿集。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搜集能讓莖道下台的證據。

    “說吧。”

    “在舊天王洲大學的講堂內,小櫻桃與身份不明的女性接觸。這是直播影像。”

    舊天王洲大學的講堂,應該就是那裏了吧。古因把終端機從耳邊拿開,肥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畫面上映出一位沒有見過的少女的側臉,兩個人正漫不經心地吃著飯團。少女粉紅色的頭發很是少見’應該是染過的吧。也就是這麽回事了吧,十七歲的櫻滿集有個女朋友什麽的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少佐。”

    剛才進行血液分析的白色士兵把終端板遞到古因面前。

    “這裏的血液與運輸路上的血液是相同的。CODIS已經修複完畢,我在上面檢索了一下。不過傳來的信息有一定的訪問限制,這個好像是個醫療記錄……”

    “哦?”看著顯示器上出現的這位少女,古因嘟囔著。

    登陸GHQ的CODIS(combine DNA index system)——DNA目錄檢索系統之後,就會看到這個女人的履曆以及AP病毒的染病情況。

    幾乎所有的信息都是“不可訪問”,不過只有一點可以看到,就是一張與剛才棕色蜘蛛傳來的影像中的少女一模一樣的照片。

    (這個限制訪問的病曆上的女人就是襲擊本部的恐怖分子,現在正在與主任研究員的兒子接觸……就是這麽回事吧。)

    古因暗自竊笑。

    這不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嗎?不過,還不充分。要想完全徹底地把莖道修一郎排除的話,就要有更大的功績才行。比如把恐怖分子一網打盡。

    古因把終端板推回給身旁的士兵。

    “現在開始,給我把這個女人抓起來——行動吧!”

    回到本部之後,涯下達了治療傷員的指示,收集並彙總了現有的情報,分析了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上百種的各種情況。等到全部完成之後,距襲擊GHQ本部已經過了二十多個小時了。

    葬儀社的本部就像坊間謠傳的一樣,就在六本木封鎖區。

    十年前LOST CHRISTMAS發生之後,美軍和那支叛亂的自衛隊在這裏交戰,使這裏化爲廢墟,因爲當年恐怖分子的AP病毒活性化生物武器依然殘留于此,所以這裏並沒有被重建,而是完全地放置不管。葬儀社的本部就在這個區域的深處。

    依托地鐵線路而改造的本部脈絡廣闊而複雜,加之四周都是混凝土,極易封鎖;逃生路線也有很多,作爲活動的據點再合適不過了。裏面不但能容下數百人,還能藏有與人員匹配的槍支武器,甚至還有專門放置END RAVE的地方。

    在六本木封鎖區中,有不少的大樓都帶有自行發電裝置,因爲電腦和END RAVE會消耗大量的電,所以沒有發電裝置的話什麽也做不了。從這點來看,六本木就是本部最好的選址地。

    當然了,改造這裏需要花巨額的金錢,不過涯全都籌來了。大家都不知道這錢到底是怎麽來的,因爲沒有知道的必要,所以也就沒必要去了解。

    無論涯說要做什麽,都會像施魔法一樣一一完成。

    “這是神授予你的能力哦。”葬儀社的元老,涯的最高參謀四分儀如此說道。事實上,他也是按劇本表演而已。

    “現在大家都開始信仰你的神力了哦。”四分儀這麽說。

    每次聽到這句話,涯都會有一種反胃的感覺,雖然表面上體現不出來。無論這是欺騙還是僞善,只要能達成目的,涯就決定默默接受。

    “涯!與冬眠的信號連接上了——但是、那個……小祈,你在幹什麽啊?”

    此時涯正在與四分儀商討接下來的作戰方案,聽到鸫的聲音之後立即中止了談話,擡起頭。他按下電腦上的按鈕,全息顯示屏展開,屏上顯示著在控制室的鸫。

    十四歲的鸫是葬儀社的情報作戰部的部長,這個部只有她一個人而已。在全球面的全息顯示屏做成的主控制室中,鸫穿著與自己的未發育的體型正合適的操作服,深藍色的長發輕輕揚起,她眉頭緊鎖,頭上貓耳狀的信息接收器不停地轉動。

    “怎麽了?鸫。”

    “啊,這個,與冬眠的信息通信重新建立起來了,不過現在祈的身邊有一個平民。”

    “平民?”

    “好像是個學生。我把影像傳給你好嗎?”

    “稍等一下。”

    涯用眼神示意除了四分儀之外的人員立刻離開。

    “——可以了。”

    全息屏幕上彈出了新的窗口,是冬眠所拍攝的直播影像。

    祈正在玩翻繩遊戲。

    涯終于放下心來。在大家的面前,一直故作鎮靜,實際上內心中非常擔心祈的安全。冬眠傳來的數值顯示,祈的身體方面精神方面都沒有異常。

    “——那,那個……”

    隨著這個說話聲,涯看到祈的身後有一個少年,涯心中一陣糾結。

    “……你是祈小姐……吧?EGOIST的主唱——”

    祈沒有回答,默默地玩著手中的花繩。

    被無視了,少年露出受傷的表情,不過他並沒有氣餒。

    “那個……你怎麽會到這來呢?這裏是禁止進入的啊,啊,不過我也進來了啊……哈哈……”

    (他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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涯死盯著屏幕中的少年,自己見過這張臉。一味在察言觀色的小心翼翼的表情,就像那些活得安逸的人們一樣。這樣的一個男人,自己到底在哪裏見過呢?記憶力不錯的涯怎麽也想不出來。

    “……那個……這裏,是我所在的影響研究會的活動部室……爲什麽,想你這樣的名人會到這裏來呢……”

    涯火從心起。這種拐彎抹角的態度非常令人火大。四分儀很稀奇地看著涯,即使同伴戰死的時候也未曾將感情體現在表面上的涯,僅僅因爲這個少年說了一句話就産生了動搖,這是爲什麽?

    “……還是,無視我嗎……”

    祈慢慢地回過頭來,看向少年。少年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後退了一步。

    “我正要把它,”祈邊說邊又看向冬眠,“——交給涯。”

    “涯……?這是,人名吧……”

    祈輕輕地舉起雙手,把梯子花樣的花繩對向少年。

    “接過去。”

    “咦?”

    “接過去,給我飯團的人。”

    “給我飯團的人啊……我叫集,櫻滿集。”

    櫻滿集!

    涯的手用力地扣著桌子,好像要把它的皮撕破一樣。感到眼熟是再正常不過的了,反倒是自己居然沒有在第一時間就想起來這一點更令人苦惱。不過這也沒有辦法,自己的確已經記不太清他的相貌了。

    但是,這是真的嗎?

    這個少年要是櫻滿集的話,爲什麽在和祈對峙的時候是這種態度呢。況且這個少年剛才說過EGOIST吧,如果他真是自己認識的那個櫻滿集的話,看到他們的PV就會有所意識,有所懷疑才對。

    “……集……”

    涯重複著這個名字,好像要把它放在嘴裏品味清楚一樣。

    “騙人,的吧。”

    “你明白嗎?集,接過去。這是我啊,把我接過去——這次一定要好好接過去。”

    “咦?這次……?”

    祈眼睛一眨,歪著頭,好像忘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麽一樣。

    集稍微松了一口氣,撓了撓腦袋。

    “讓我接過來啊……這個是什麽呢?”

    “翻花繩。接過去的話,樣子就變了。”

    “哦,這個遊戲叫這個名字啊。可是,我不知道怎麽玩啊……”

    “……櫻滿集,是膽小鬼?”

    似乎是感到了一絲不悅,集露出了不滿的表情。

    “才沒有——”

    話音剛落,祈伸手過來,到一半的地方停下來了。集的眼睛大大睜開,但是瞳仁中映出的人影並不是祈。

    不過這只有一瞬間,集馬上就恢複了意識,眨了眨眼睛。

    “剛才那是……怎麽回事……”

    集陷入了輕微的恐慌之中,心情難以平靜,眉頭緊鎖。

    就在這時,嘈雜聲四起。

    “是白服!”

    在鸫的這一大聲叫喊的同時,集已經被白服士兵擒住,射出式電擊槍集中對准祈的身體,祈瞬間被擊飛。因爲花繩還在雙手之間,所以根本來不及采取任何的防備。

    “涯。”

    四分儀緊張地叫著涯的名字。

    “鸫,把冬眠隱藏起來。”

    “啊依!”

    冬眠開始移動,漸漸遠離了人群。

    “她受傷了啊!你們怎麽還不救助病人——”

    話剛說出口,集就被一位魁梧的光頭男子扇了一記大耳光。好像是第一次挨打一樣,集劇烈的顫抖起來。

    “這是古因少佐。”

    四分儀說道。

    “啊,真走運啊,要是這家夥的話,我們還有辦法。”

    涯的臉上浮現出笑容。

    “鸫,把古因的通信終端給黑了,連接到這裏。”

    “啊依啊依!”

    在大屏幕上,集一臉膽怯地看著古因,古因不屑地回瞪著他,並用剛才打集用的手背用力地在大衣上擦了兩下。

    “爲,爲什麽?”

    “爲什麽?這個女人是恐怖分子。知道昨天二十四區的恐怖事件吧,就是她幹的。我們追蹤這女人來到了這裏。難道你是她的同夥?”

    集緊張得全身僵硬,古因少佐的日語說得還真是流利。

    “要是的話,我們似乎就得把你也抓去審問了呢。你說是吧?櫻滿集君。”

    “我,我——”

    “我知道哦,你的母親櫻滿春夏博士是日本方面的技術顧問。我也不認爲那樣的大人物的兒子居然跟恐怖分子有關聯——還是說你是個因爲母親過于優秀而走向叛逆的毛頭小子呢?”

    集低下頭,緊咬嘴唇。

    真是悲哀。涯只能想到這句話。人怎麽會變成這個樣子呢,涯這麽想道,然後又看了看自己,自嘲地笑了。

    “——弄好了,涯。”

    鸫的聲音傳來,涯觸擊顯示器。畫面中古因腰間的通信終端響了起來,他拿出終端,看了一眼屏幕,臉上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Hello?”

    “Hello?Mr.古因。”

    涯特意用輕蔑的語氣說。用的是英語。雖然不知道櫻滿集的英語水平怎麽樣,但他想還是盡量不讓集知道古因說的是什麽爲好。

    “……你是誰?”

    “我是有事情要拜托你的恐怖分子啊。

    古因用力握住通信終端。

    “真有膽量啊,你個渣滓。”

    “你太嚴肅啦,算了,你也有你的立場。雖說比較突然,不過我想你談個條件。希望你能把剛抓住的這個女人放了。”

    “你到底在哪裏?”

    古因環顧四周。

    “我們從不跟恐怖分子談條件。”

    涯笑了,古因惱羞成怒,漲紅了臉。

    “——不好意思。嘛,對外都是這麽說啦。但是,先聽聽我們的條件再說也不遲啊。對你來說,這可是大功一件啊。”

    古因的表情逐漸緩和下來,這是開始感興趣的標志。涯心裏暗自恥笑。

    “少佐啊,你知道我們昨天晚上從白骨聖誕樹中偷出來的東西是什麽嗎?”

    “我才不知道呢。我們只是奉命逮捕恐怖分子而已。”

    這是在撒謊。他不想透露出自己已經知道些什麽了,他希望讓談話向著對自己有利的方向發展。

    “原來如此,之後那東西就會轉交給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你們被完全排除在外了。”

    “你什麽意思?”

    “事情很簡單,我想把從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中偷出來的東西交給你。當然了,你得用那個女人來交換。”

    “這樣的交易我才——”

    “我們偷出來的,是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秘密研究的基因武器‘武化體染色組’。”涯打斷他繼續說下去,“它的真面目就連你們的真正的長官GHQ最高司令官楊少將都不知道。我就是要把這個東西給你。”

    涯特意地重讀了“真正的”三個字,他事先得到情報,古因一直不滿與受日本人控制。

    古因眉頭緊鎖,皺紋清晰可見。

    “我才不相——”

    “你不信的話也沒關系,我們就放棄那個女人吧,不過,作爲報複——”

    涯一瞬間改變語氣。

    “通信結束之後,我們就會使用‘武化染色體組’。這東西是在AP病毒疫苗研制的過程中偶然生成的産物,是比AP病毒更能引起基因異常的病毒。遺憾的是,現在還沒有它的解藥。現在的科技情況也沒比AP病毒那時候好多少,等疫苗研制出來得花多長時間呢?半年?一年?或許疫苗永遠也研制不出來。別人會怎麽樣我不知道,我保證你一定會感染的,你身邊的人也會。”

    “別開玩笑了——”

    “你認爲我們不能這麽做?你們應該見過不少自殺式的爆炸襲擊吧?”

    古因更加用力地握著通信終端。可別捏壞了,涯這麽想道。

    “……我答應你。”

    成功了。涯在心裏放心地笑了,不過絲毫沒有體現在表情上。

    “把那個東西交給我吧。”

    “聰明的判斷,古因少佐。接頭的地點在六本木封鎖區,三個小時之後。希望你不要報告本部哦,這只是我們兩人的交易而已。”

    “那個垃圾場難道是你們的巢穴嗎?”

    涯沒有回答古因的疑問。

    “你不認爲這是個非常好的交易場所嗎?”

    說完,涯切斷了通信。

    “——鸫,趕快黑掉他們的通信,他們要和本部聯系的話可就糟了。悄悄行動,不要讓他們發現啊。”

    “已經做好了哦,電話應答我設定了五百多種形式哦。”

    “不愧是鸫啊。”

    屏幕中的鸫看起來非常高興,像是真的貓一樣,輕盈地轉著圈。

    在旁邊的窗口中,可以看到古因小心翼翼地把通信終端別回腰間,走到了集的面前,揪住他的衣領。集因爲恐懼而面容扭曲。

    “……你什麽也沒有聽見,什麽也沒有看見,知道了嗎?。

    集沒有回答。

    “知道了嗎?”

    古因手上再度加力,集軟弱地點了點頭。古因一把將集扔飛,跌坐在地上的集猶如脫線的木偶,連倒在一旁的祈都沒看,只是呆然地坐在那裏。

    涯感到胃裏一陣翻騰。這真的就是那個櫻滿集嗎?不,先不說這個。自己根本沒有想到還會再次遇見他。

    “鸫,將冬眠設成自動回歸模式。‘武化染色體組’一定還在它的裏面。”

    “啊依——啊,不好了!涯。”

    “怎麽了?”

    “冬眠的足部驅動系統,發生嚴重的物理性故障。”

    “它自己移動不到這裏了?”

    鸫點了點頭。

    這樣啊。不過這並不是什麽大問題。就算古因真的想要,涯也不會給他。那只是爲了不讓他把祈帶到GHQ本部的手段而已。就讓冬眠暫且躲在那裏吧,之後再差人去把它回收。

    要是找人跟她一起去的話,說不定就不會被抓了啊。涯自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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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要是沒有像祈那樣超常的身體能力的話,就根本不可能完成這個任務。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涯也不可能派她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不過即使再危險,爲了達成目標,也必須得到武化染色體組。

    “——這個東西……”

    傳來了集的聲音,涯立刻看向屏幕。不知道什麽時侯,看起來很疲憊的集出現在冬眠前面。

    “是壞了嗎?……”

    集跪著彎下腰,閃著淚光的眼睛一直盯著冬眠看。他肩膀還在發抖,緊緊地握著拳頭。

    “……一定要把這個送到。”

    他輕輕地低語。

    “把這個……給一個叫涯的人……然後……必須告訴他祈已經被抓住了……”

    “哦?”

    四分儀低聲驚歎道。涯也一樣。在這樣的狀況下,集卻得出了這個意想不到的結論。說實話,非常意外。或許他還沒有弄清楚現狀?把冬眠帶到這裏就相當于幫助恐怖分子。

    (……不,事態有趣了。)

    涯的嘴角微微上揚。

    (那就讓我看看這次的相逢到底有沒有意義吧。到底是偶然,還是必然,在這裏見分曉吧。)

    “鸫。”涯叫著她的名字。

    “給冬眠那邊發送地圖,標出這裏的地點,要讓這家夥看懂。”

    “唉?……這樣好嗎?”

    “沒關系。如果我們去取的話太顯眼了。他要能主動帶過來,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

    “真不愧是涯啊。”

    四分儀每次說這句話,都帶有諷刺的含義。表示他認爲這絕對不是最好的方案。

    涯假裝沒有在意,對四分儀說,“把幹部們召集起來。”

    “少佐。”

    一直在等侯古因回來的副官羅溫大尉,走近古因。

    “怎麽回事?爲什麽部隊要向六本木進發——這個少女是誰?。

    “這個女人就是昨天晚上潛入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的犯人。”

    有些吃驚的羅溫看向祈。

    “就是這個孩子?”

    “少年兵已經不稀奇了。比起這個,趕快出動END RAVE,我要奇襲恐怖分子的據點。”

    “Yes Sir!——咦?奇襲?”

    羅溫一時間語塞了。這位以冷靜著稱的ANTIBODIES機動第三中隊——俗稱END RAVE部隊的技術武官很少有這樣驚訝的時候。

    “沒錯,駕駛員們的戰前調整需要花多長時間?”

    “大概一個半小時。”

    “給我一個小時搞定。”

    “Yes Sir!”

    “再給我把部隊的外部通信封鎖。”

    “咦?這是要獨斷作戰嗎?這有點——”

    古因一把抓住羅溫的領口。

    “給我放規矩一點!大尉。你想跟長官唱反調嗎?”

    “不、不是這樣的——”

    “給我聽好了,大尉。這次是奇襲作戰。先請示本部?你認爲拖拖拉拉的日本人什麽時候能做出快速的決策啊?要等那個男人下命令的話,連只老鼠都抓不住。”

    好像要把羅溫推出去一樣,古因甩開手。

    “給我向全隊轉達,我們將要對六本木封鎖區展開防疫行動。那裏的住民全都被劃成4+級別,給予即刻清除。”

    羅溫大尉臉色煞白。所謂“即刻清除4+級感染者”,就是說在發現他們的同時就給予焚燒處分。這簡直令人發指。

    “你這個懦夫。”古因對他嗤之以鼻。

    日本人,死多少都是無所謂的事。反正早在這之前,這個國家就已經沐浴在黑暗之中了。老齡化極度加劇,一味的嗟歎過去的榮光,想要再次複蘇,根本不可能。

    “幹脆把這個國家全都燒掉算了。”古因經常這麽想。雖說確實現在也有一個統一的作戰計劃,白細胞計劃——到底管用不管用呢?

    就從六本木開始吧,就讓我給那幫安逸的上層幹部做個示範吧:這個國家到底應該怎麽處理。

    古因發出奸笑,看著倒在一旁的祈。

    “想辦法讓這個女人吐出一些情報來,用藥也好什麽也好都可以,把她的腦袋弄壞也沒關系,不過就是個除染對象而已,4+級別的感染者是沒有人權的!”

    羅溫在旁邊欲言又止。

    這是一個保命的判斷。古因已經把手放在腰間的手槍上了,如果羅溫再說些什麽的話,子彈會直接打爛他的腦袋。

    “——好,出發!”

    (這真不像我的作風啊……我這是在幹什麽啊……)

    集抱著冬眠,走在只有在電影中才看到過的廢墟之間。這一路上,他這麽自問了不知幾遍。

    (什麽事情太深入都不好,自己不是一直這麽認爲嗎……)

    這是櫻滿集的處世原則。到現在爲止都貫徹得很好。

    爲了不被大家討厭,一直虛假地笑著,有人邀請出去玩一定不拒絕,被拜托的事情就迅速的完成,但是任何事情都不去深入。

    心煩的時候也默不作聲,被人斥責的時候即使內心再厭煩,爲了不讓大家討厭自己,他也會點頭答應下來。這樣的話,同學們就都會說自己是個“好人”,都會把自己當成“朋友”。

    (這不也挺好嗎?)

    只要他們說我是“朋友”,只要他們這麽想,就夠了。即使自己不這麽認爲,不過只要不說出來的話,“朋友”就依然存在。自己的僞裝就不會暴露。

    ——飒太君真可憐。

    同班同學校條祭的聲音回響在耳邊,集緊緊地咬著嘴唇。今天早上,同屬映研部的魂館飒太來詢問集比賽用的歌曲錄像帶的制作情況時,祭這麽對自己說道。

    與飒太談話的時候,意識到他的催促就馬上道歉了,自己也因此情緒變得低落起來;後來同班的另一個部員寒川谷尋又問自己一個人能不能完成,自己回答沒關系之後,情緒就更加低落了。

    聽到了祭說“可憐”之後,“爲什麽”地反問道。祭一下子呆住了,“你認真的?”自己已經盡可能地察言觀色了,難道還做得不夠嗎?

    (朋友是什麽樣子的啊……)

    對集來說,這是怎麽也弄不明白的問題。

    (如果有郵箱地址就算是有朋友了的話,自己也有幾十人的朋友呢。如果發過一次短信就算了的話,自己的朋友就更多了。但是——自己現在卻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爲什麽,他們都不這麽想呢?

    算了,就這樣下去吧。不去觸碰,不去進入。如果大家都希望這麽交往的話,就這樣下去好了。集這麽想著。

    未被滿足的心,被黑暗和寂寞穿孔的心,不去看就好了。

    但是——爲什麽,自己會來到六本木呢?

    這個女孩子不過就是僅僅與自己相處不到一個小時的恐怖分子。爲了她,自己居然倒了好幾班的地鐵來到這個地方,自己到底是怎麽了啊。

    確實,自己非常喜歡EGOIST的歌,其中最喜歡的就是祈的歌聲。每次聽到她的歌聲,就會暫時忘卻自己是被世界所拒絕的人,自己與世界的隔膜好像就此溶解,自己似乎也能把世界握在手中了。

    (所以啊……我到底是怎麽了啊……)

    這件事要是暴露的話,自己說不上會被GHQ逮捕。這樣一來會給母親帶來多大的麻煩,自己再清楚不過。“到底爲什麽啊?”集再次向自己發問,但是依然得不到答案。

    集一邊躬身行走,一邊向四周窺探。這裏同樣是日本嗎?集忍不住自己驚訝的心情。

    十年前,與這裏同樣是恐怖襲擊目標的Sefira基因制藥研究所所在的天王洲的周邊已經基本重建完畢了,甚至還新建了更加便利的街道。而六本木則被認定爲一級汙染區,連這裏的出入都受到限制,並用圍牆圍住,致使六本木早就已經破敗不堪了。從這個差別對待來看,所謂“汙染”,根本不是這裏被封鎖的真正原因。如果想要封鎖住病毒,如果不把人還有其他成爲傳染體的生物封鎖的話,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在民間有這種說法,GHQ根本沒有去調查LOST CHRISTMAS事件。集也是這麽認爲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即使自己已經注射了疫苗,也不會到這裏來。

    在這裏居住的許多人拒絕了疫苗的接種。大家都說AP病毒是靠飛沫傳染,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這裏的確可以算得上是一級汙染區,雖然知道自己打過疫苗不會被感染,不過集還是有些害怕。

    (總之趕快把這個還給他們吧。一定是因爲我突然想冒一下險的原因吧。一直看著別人臉色做事,一直在察言觀色,讓我有些累了吧,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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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 11:53
看著冬眠全息投影出的地圖,集在散發著腐臭的街巷間前行。不知不覺地走到了一個塌陷了一半廣場中。

    怎麽看都是這裏了吧。

    地圖上的光點發生變化,指示著已經到達了目的地。是不是要出聲喊一下呢?不過說什麽啊?集沒有出聲,似乎四周並沒有恐怖分子。

    (放在這就回去吧。)

    這個想法一閃而過。集馬上使勁地搖了搖頭。這樣的話到這裏來就沒有意義了,必須告訴他們祈的事情。

    就在這時,落雷般的巨大轟鳴聲在身後炸響,集趕忙回過頭。

    整條街,都燒了起來。

    吞噬著火焰的黑色蘑菇雲泛泛升起,時斷時續地傳來像幹癟的豆子綻開時的爆裂響聲。在那之中,還夾雜著人的慘叫聲。數個巨人般的黑影從頭上掠過,它們每一次隨心所欲的移動,都伴隨著火焰和慘叫聲。

    (這是什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咚咚咚,心髒跳動的速度連自己都難以相信。無法名狀的氣味飄來,集立刻捂住口鼻。這是燒焦的味道,集不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燒焦了才能有如此刺鼻的氣味。

    集無力的跌坐到地上,緊緊地抱住冬眠。

    比預想的要早。這是涯的感想。與古因約定的是三個小時以後,不過自己當然不會認爲古因會老老實實地照做。像他那樣莽撞的軍人,比起拿回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偷盜品,他會更優先地考慮殲滅恐怖分子的。

    “大雲。阿爾瑪。”

    一個擁有END RAVE般的身軀的魁梧男人和一位氣質像刀一樣的、梳著金色背頭的男人走了進來。這兩人都是社內的元老。

    “將白服的步兵殲滅。靈狐作戰。”

    “交給我吧。”阿爾瑪露出了斷刃般的笑容,大雲只是輕輕地點了下頭,隨後兩人紛紛向自己的狩獵區出發了。靈狐作戰就是殲滅作戰。封鎖區內無秩序胡亂建造起來的臨時建築,就像二十一世紀的九龍一樣,利用這種迷宮般的地形,將敵人引誘殲滅。就像狐狸捕獵兔子一樣。

    “鸫。敵方END RAVE的數量是?”

    “GOCE五台!”

    動作真大啊,是ANTIBODIES近七成的兵力啊,不,算上昨天擊破的那些的話,這些說不定就是全部的兵力了。

    “把它們交給绫濑把。就算跟五台作戰,她也不一定會輸。”

    “啊依!——绫姐,出擊嗎?”

    “當然!”

    電子大屏幕上,映出绫濑操縱著輪椅在地下走廊以自行車般的速度疾馳的身姿。

    “快把COCOON准備好!”

    绫濑把END RAVE的遠程控制室稱爲COCOON,就是蛹的意思。同樣的控制室,ANTIBODIES把它們叫做COFFIN——棺材。這個名字對他們來說真是太合適了。

    “——涯!他到了!”

    從大屏幕中看到,集正在噴泉廣場,緊緊抱著冬眠,不安地警戒周圍,身體難看地向前傾斜。

    “……四分儀,這裏交給你了。”

    “了解。”

    四分儀沈穩地點了點頭。涯檢查著身上的裝備,走出作戰室,乘坐運輸電梯到達地上。走出僞裝過的乘降口,走向廣場。途中聽見了爆炸聲,他知道戰鬥已經開始,但是並沒有返回的意思。

    涯站在斷壁上向廣場俯看,找到了抱著冬眠的集。似乎連爆炸火焰的赤紅火光,都沒法把集已然發青的臉頰染回來。集就像死了一樣。

    “——你真的還活著嗎?”

    聽到了人聲。集急忙回過頭,戰戰兢兢。

    “這、這是什麽意思……?”

    “不明白的話就算了,而且——你是在哪得到這個東西的?”

    集又是一驚。

    “你就是……涯先生嗎?”

    頭腦似乎還沒有壞掉嘛。

    “那個,我被人拜托一定要把這個東西交給你!你是涯先生吧?!”

    “不知道啊,你認爲呢?”

    “……沒錯,果然是你。”

    “爲什麽這麽認爲呢?”

    “我想一般人的話,如果聽說要有什麽東西交給他的時侯,正常應該馬上接道‘啊,是嗎?’可是你是恐怖分子吧?我想是不會輕易透露自己的名字的……”

    “或多或少你還‘活’著一點東西嘛。”

    涯跳到廣場上。大衣猶如蝙蝠的翅膀一樣翻飛,集就像是害怕吸血鬼的小女孩一樣,反射性地向後退了一步。

    “不錯,大家都叫我‘涯’。告訴我,跟這個機器人在一起的女孩呢?”

    “她……”集低下頭。“被GHQ抓走了。”

    “你就默默地看著——不,你就見死不救嗎?”

    擡頭起頭來的集的瞳仁中,映出涯憤怒的表情。似乎還沒有完全地腐爛啊。

    但是——

    (他看見我之後也沒有意識到什麽……是因爲我已經改變了嗎?)

    我確實改變了許多。但是自己從沒有做過改變相貌的手術啊,難道他完全不記得我的樣子了嗎?“唉,我之前不也沒有想起來嗎?”涯在心中自嘲。

    “——涯!”

    耳機中傳來鸫的叫聲,同時四周的建築物頃刻破壞殆盡,一台DOCE與绫濑的朱蒙扭打在一起向這邊飛來。

    四周,瓦礫如冰雹般落下。

    其中一片,恨恨地擊中冬眠,抓在集手中的機械手臂斷裂,冬眠摔在地上。沖擊將冬眠的蓋子震開,圓筒脫落出來。

    涯急忙跑過來,可是剛才還算是完好的天花板突然落下,擋住了涯的去路。掙紮中的GOCE胡亂地發射著小型導彈,周圍紛飛的瓦礫更加密集。

    (這就是你的選擇嗎,真名!)

    涯狠狠地咬著嘴唇。

    (好吧!就交給命運吧!看看我們誰更適合戴上這王冠!)

    涯對著倒在瓦礫那邊的集大喊:

    “集!要是你真‘活著’的話,就保護好那個圓筒!”

    “咦?怎麽——”

    被朱蒙切落的GOCE的手臂落下,巨響吞沒了集的聲音。

    “快去!集!”

    看到煙塵對面的人影越來越小之後,涯抽出腰間的大型手槍,瞄准GOCE最脆弱的關節部位,急速開火。

    “讓我‘快去’,到底去哪裏啊……”

    在電影鏡頭般的戰場中,集跌跌撞撞地前進著。胸前抱著托付給自己的圓筒。

    周圍爆炸聲再起,夾有慘叫。莫名其妙啊。現在攻過來的應該是GHQ的GOCE吧,雖然爲了掃清恐怖分子這一點可以理解,但是,爲什麽要把整個六本木浸在戰火之中呢?

    簡直就是地獄。要是地獄真的存在的話,那麽就是這裏了吧。

    被瓦片絆了一下,集跪倒在地。胸口好痛,灼燒般的疼痛。因爲煙熏,眼淚不停地流。但是集還是站起來了。不是因爲勇氣,因爲這樣下去會死——因此腳上才有了力氣。用衣袖擦了一下眼淚,接著漫無目的地繼續行走。

    就在這時,突然,聽見了什麽聲音。

    (歌聲……?)

    集一邊想,一邊停下腳步。側耳傾聽,在慘叫聲之中,在漫天下落的泥水之中,傳來了微笑的,猶如清澈的水滴般的歌聲。集聽見了,聽見了她的聲音。

    (祈的,歌聲……)

    在歌聲的指引下,集再次邁開腳步。

    祈的周圍,比剛才安靜了許多。因爲眼睛被東西蒙住了,所以不知道四周的面貌。似乎就剩自己一人了啊。剛才似乎還有些吵雜呢,難道都被掐住脖子了嗎?

    爲了讓她說出組織的全貌,他們毆打和威脅都用上了。還給自己打了某種藥物。不過祈還是沒有開口,因爲涯吩咐過什麽也不要說。

    被打的臉頰並沒有那麽疼,不過是肉體反應而已。忍耐一下的話就過去了。爲這麽這種事情就會使自己說出涯不讓說的事情呢,祈十分不解。

    注射藥物就更加沒有意義了,除了刺痛之外什麽也感覺不到。被注射了三次之後,他們似乎是都被幹掉了,就沒再有任何動作。

    祈無事可做,只好唱歌了。

    本以爲會有誰來阻止,可是誰也沒來。雙手被反铐在背後,但嘴是自由的。

    就在這時,爆炸的沖擊襲來,祈感覺到天地翻轉。剛才的背後現在變成了地面。還是誰也沒來,不過,由于震蕩手铐變形,祈可以把手抽出來了。

    摘下眼罩,看到頭頂上開了個大洞。由于剛才的沖擊,翻過來的車廂的側門打開了。

    以剛才的座位爲跳板,祈跳了起來。

    一次就跳了出來。熱風立刻迎面吹來。火海,這麽形容絕對不過分的場面呈現在眼前。爲什麽?祈覺得自己好像經曆過這個情景。好像什麽東西在,像是大樹一樣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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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4-1 11:54
“——祈!”

    迎聲看去,在廢墟對面看到一個人。

    (啊,是給我飯團的那個人。)

    好像名字叫“集”來著。他在這種地方千什麽呢,正這麽想著要站起身的祈的前面突然發生了爆炸。一時間,塵土飛揚。

    伴隨著熟悉的機械聲,祈看見兩台GOCE正向自己靠近過來。口徑如它們的手臂般巨大的來福槍的槍口,閃爍著開火時的十字光輝。幾乎連延遲時間都沒有,四周瓦礫受力飛退,沖擊中,祈搖搖晃晃。

    “……我不是膽小鬼!”

    集哭泣般的叫喊著,向這邊跑來。當他飛身一躍,正當要抱住祈的時候,在兩人胸前圓筒隨著一聲清脆的響聲,爆裂開來。兩人頓時被柔和的光芒包圍,破碎的圓筒中間,剩余的黑色結晶斷裂分解,化成兩條螺旋在一起的蛇。

    集背後的光芒幻化成一種法陣,飛來的子彈都被彈飛。“好像星星啊。”祈這麽想著。

    兩條蛇交替繞上集的手腕,緊緊捆住。

    “哇啊啊啊啊啊!”

    因爲疼痛,集發出慘叫。祈抓住集伸過來的似乎在索要著什麽的手。

    “……集……把我接過去……使用我吧。”

    祈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說這句話,話語就這麽不由自主地從嘴邊溢出。

    “你到底是誰?!”

    似乎聽到了什麽,集陷入混亂。

    祈引導著集,把他的手帶到自己胸前。隱形衣的胸口處有很大的裸露部分,在集的手馬上就要觸碰到祈的胸部的當口,光芒從中突然爆發。

    集手腕上的兩重螺旋再現,祈看到,它們圍繞的是,從自己胸口中抽出的巨大的劍的劍柄。

    “嘶”地抽出。身體內部感到了略有恐怖的摩擦快感,祈發出了連自己都聽不見的叫聲。失去了意識。

    涯站在化爲廢墟的大樓中,緊緊地握著手中的槍。

    集一只手抱著祈,另一只手揮舞起比自己身高還要高出許多倍的大劍,兩台GOCE瞬間被斬成兩端。

    “——這是什麽啊!爲什麽有這麽強烈的染色體組共鳴——”

    鸫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

    END RAVE的燃料箱瞬間起火、爆炸。赤黑的火焰之中,集站在光芒彙成的圓陣上,驕傲地把手中的大劍指向天空。

    光芒彙成一棵大樹,就像是開錯季節的聖誕樹一樣。

    “果然,你還是選擇了他嗎!”

    吼叫著,涯把槍口對准集,鈎在扳機上的手指充滿力量。

    ——但是,並沒有扣動。

    涯自嘲地笑著,把槍口指向天空。

    “……算了。我現在祝福你——新生的王。”

    在昭示著大劍的因凱旋而自豪的集的頭上,光芒彙聚成的王冠耀眼奪目,將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罪惡通通照遍。

黃名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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